2015/09/09

【遊記】彷彿熟悉但實則陌生的國度─義大利:在走進義大利之前……

  這是2015年所寫的一篇遊記,是我現職正式就任前最後一次的員工旅遊。回憶當年,敝人帶著極度的感動、深刻的遺憾與滿腹的怨氣自我心靈中那遙遠的聖地歸來,在十足矛盾的情緒下提筆(應該說是拿出鍵盤XD),寫了這樣的文章。隨後,因某次不愉快的口角,它便被我隱藏在草稿夾裡面,一待就是兩年。
  如今看來,那時尚沉溺在宛若明清科舉夢的我還真是吊書袋又稚嫩得很,距今雖不甚久,竟然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今年帶著純粹陪伴世大人那種極端貧乏的目光,因緣際會再次踏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土地。令人驚訝的是,彼時讓人如此驚豔的杜拜,彷彿也與我如今被消磨得有些黯淡的心神有所呼應,身在其中,不免覺得周遭飄散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慘澹,不知該說是因我而有所差異,或是華麗中真有所頹敗。總之,回過頭來再看這篇文章,使我不由得想再重溫當初所見的璀璨。
  這組義大利系列當時想要寫個5篇的,現在看來大概是不可能的任務了。重新將這篇文章發布在這個部落格上,聊表一份美好的紀念,希望總有一日能重拾青春的心靈,再度看見年華燦爛的世界。
補記於2018.03.07




屯了半年多了,總覺得應該為過年出門旅遊的相片寫寫文章,乘著蕊榜還沒出關、心緒尚是浮動的時機,乾脆運動一下腦袋來練個筆。從時程上來看,去年的法國行其實要擺在前頭,不過當時因為我本人還沒有相機(相片都是用阿母新辦的那支智慧型手機拍的),能夠取材的相片很有限;再者對於義大利有些「文化爆炸」的遺憾,若不快做記錄,約莫也要淹沒在記憶的洪流裡了。於是,斟酌了一會,仍選擇了今年的義大利當作接下來的作業啦。



不過,在開始談義大利之前,我想先記錄一下存在於另一個國度、屬於另一個文化圈的杜拜。
坦白講,只是過境的我們並沒有離開杜拜機場,所以,從定義上以「國度」為話題其實有點牽強。正確來說,這個主題應該要下「杜拜機場」才對。



圖片來源:Edmund Dulac: Imperial City (on Pintrest, found on Amazon.com)
你知悉此地的割禮。/在彼處完全是閹割。
在我們身處的不穩定的年代/這是它的樣貌;/一個人在他生活的城市裡/酣然睡去,夢見住在/另一個城市。
夢裡,他並不記得/他衿裘所在的這座城市。他堅信/夢中之城的真實。
世界就是這樣一場夢。
(摘自魯米著,Coleman Barks英譯,梁永安中譯,《在春天走進果園》,臺北縣:立緒,1998。頁164)









降落前從飛機窗外看出去的景象。記得在飛機起降的時候不可以使用3C產品,所以這兩張照片是在警示燈還沒有亮起來之前拍的,雖說如此,拿出相機的瞬間,我還是有種在犯罪的感覺。XD


講到杜拜,就要先提個阿聯酋航空。若非是搭乘阿聯酋,我想我八成也沒機會到杜拜一探究竟。

宛若偷拍似的阿聯酋空姐(分明就是偷拍XD),說真的,沒拍到穿窄裙的空姐好可惜,都怪我們當時顧慮太多,不敢拜託空姐同我合照一張。初見阿聯酋空姐的瞬間,我們興奮到不能自己,雖說帶著東方主義的刻板印象似乎不太政治正確,可是這種異國情調實在是棒透了!我當下立刻理解德拉克洛瓦為什麼要畫那麼多阿爾及爾的婦人。 
附帶一提,阿聯酋上的飛機餐滿好吃的。雖然我來回時都因為腸胃不適吃得很少,不過那個餐點可說是我這些年來旅遊中吃過的飛機餐第一名吧?



與先前熟悉的歐洲航線不同,阿聯酋走的是伊斯蘭路線(?),飛躍中歐大草原,接著穿過印度次大陸,抵達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辦理手續時便聽聞導遊開玩笑地介紹阿聯酋上的服務人員是聯合國型的,果真,登機後的所見也確實如此,雖然我猜想多半是與公司方針及開拓亞洲市場的考量有關,但是從這小地方我還是自作多情地想到了伊斯蘭信仰創立之初主張寬大包容的宗教觀。現今廣受媒體報導的基本教義派也許讓我們都忘記中世紀的伊斯蘭是比西方世界更沒有排他性的文化系統,然而在許久以前,當伊斯蘭的國力仍然稱霸世界的時候,他們保存不能見容於基督教教會的古希臘羅馬典籍,接納在歐洲頗受排擠的猶太族群,發展當時為神權所遏抑的科學探索。


轉機的地點選在杜拜,這個以奇特建築聞名的城市,我其實很想走出機場親自去感受一下那裡吹拂的風、流動的氣味,以及刺辣辣的陽光。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對我來說是個極為陌生的國家,矇矓的印象中僅只於國編地理課本對波斯灣四小國的描述:「位在波斯灣內的科威特、巴林、卡達、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四國總面積只有十萬多公里,人口總數僅五百多萬,卻因蘊藏大量石油而成世界聞名的富國」。根據目前外交部的資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內共有7個大公國,杜拜(Dubai)是其中之一,國土面積僅次於阿布達比(Abu Dhabi),她們在近代的歐美擴張期間受英國控制甚深,至1971年脫離英國保護/掌控,建立獨立政權。簡單地說,阿聯在中東、北非多數國家之中,算是治安、政局相對穩定的政治體,也許這個原故,以致於讓她在各種史地教材中鮮少大篇幅地著墨,可說是印證了No news is good news這句話的涵意,如今的阿聯是投資客聚集的地方,很多以上流社會為題材的戲劇或節目的,好像或多或少都會提到「杜拜」這個地方。

抵達杜拜已經是清晨了,去掉手續很多的進出關安檢,候機時間約莫不到2個鐘頭。原本看行程時我對於轉機的等待時間有些微詞,很擔心四個鐘頭要如何打發──顯然是我多慮了,那三個多小時不僅不長,還嫌不夠,沒辦法讓我好好一覽機場的風光呢。

正如同伊斯蘭宮殿那般對金碧輝煌的喜愛,以及為了彰顯富饒繁盛的繽紛配色,「機場」─這個先進指標的場所──它的現代化、它的在地特質在此交會,產生了一種東西文化匯流的趣味。「金光亮閃閃」的室內街道──綠咪姐戲稱那個叫「年貨大街」──展現了一種「就是要比俗更俗」的魄力,這般毫不扭捏的氣概卻讓她有種獨特的大器。如是的配置,讓我想起了杭亭頓在提到伊斯蘭世界時談及穆斯林對自身文化的自豪,或許,他們的反西方性格正隱隱作用在機場內設色的安排,仔細想想,我的眼睛一時間有些難以適應約莫是因為我的視覺習慣了西方式的色彩思考,總覺得機場內的場佈應該就是具有科技感的冷色調,然而,這是一種刻板印象,假若我從小到大便生活在伊斯蘭的文化圈內,說不定我反而會說,像戴高樂機場那般灰藍調子實在沒辦法給人賓至如歸的感覺。

感謝阿母在杜拜機場拍了這麼多相片,這隻金駱駝我超喜歡的,可是那時候不知道手痠還是頭昏,每張都晃點,實在好可惜。金金的駱駝蹲在店舖前面,讓我忍不住發個思古幽情,想像絲路還是東西交通要道時代,那黃沙滾滾、豔陽當空下遠遠傳來的駝鈴聲。如今的駱駝隊在機械化的競爭下或許已不再有昔日的榮光,就像臺灣的水牛隊一樣,但仍是沙漠中的重要交通工具,對他們而言,我相信,一如我們對牛隻那般充滿著感情。


樓層電梯前的商家─來自杜拜的禮物,裡面擺著許多可愛的伊斯蘭雜貨。從阿拉丁神燈、酒杯酒壺組到各種堅果、乾貨,從中可以一窺中東地區飲食與生活的慣習及思維模式。回臺後很後悔當時因為沒有迪拉姆而不敢到裡面採買紀念品,事實證明,其實拿信用卡也是可以消費的,而且賣場裡面的人員有一定的英文水準,連我這種會話鴨蛋的傢伙都可以理解他們在解釋什麼…總之,沒有採購一下實在太可惜了啊。(嘆)


商店下面的樓層,便是由遠處的那座雙門大電梯輸送到上頭的免稅店街與登機窗口。很高聳的設計,對吧?空無一人的時候看起來特別的寬廣寂靜(事實也是如此),不過,其實前幾分鐘的尖峰時段還一片人潮洶湧呢,我們團裡一群人還是費了很大的工夫才進到電梯裡面。
窗外的曲線結構讓我聯想到阿拉伯塔的造型,大概是因為他的天頂也做得像帆船一樣吧?現場看起來有種流線的現代感。右邊這張照片是從旁邊的手扶梯上拍的,可以看到他結構的全貌。

仔細看,那玻璃上是有花的喲。幾何形的圖案正如簡化版的伊斯蘭建築裝飾藝術,掩映著外邊的波音飛機,產生了特殊的在地情調。兩個正方形交錯的八芒星(۞),是伊斯蘭常見的符號,稱作Rub el Hizb,常被用作《可蘭經》的分節(?)符號。依據網路上提供的資料,《可蘭經》被分為30個部分,稱作Juz;每個部分又區分作前後兩個部分,這個稱作Hizb;而它(۞)呢,則是被拿來放在每段Hizb的四分之一處。(資料來源:Chinses Muslim Women @UK


這邊來放一張阿母的晃點照。雖然很模糊,但因為這個部分沒別人留下記錄,挑了半天,還是只能選擇它了。之所以想刊這張照片,源於我對阿拉伯社會中會堂政治的興趣。這個景出現在機場的某個角落,看起來像是藝廊一類的場地,裡面陳設了伊斯蘭式服裝、繪有文字裝飾的陶器、樣式華麗的傢俱、攝影作品、人物畫像(?)與一些金碧輝煌的擺飾。而這個,是個帳篷搭成的包廂,中間還有個金水壺(金油壺、金酒壺?),裡面放著坐墊,看起來十足舒適。在阿拉伯國家,政治的運作時常以家族部落合議制(majlis)作出最後決定,換言之,這般可以產生正式政治結果的討論,時常是從地方層級,可能在習於歐美政治體制者眼中是非正式的聚會場所中產生。這類場所被稱為Diwaniya,可以說是貝都因文化中所謂的聊天室。它專屬於男性,人們在此處討論商業買賣或安排婚姻,當然,也討論包含政治的各項議題。在科塔克的《文化人類學》書中,還特別提過這類社會組織的民主功能──據說科威特總理曾在1986年解散國會,但在1992年卻又因Diwaniya的壓力下重組國會。畫面上排成U字的沙發應該可以不斷延伸,延伸到足以容納所有與會者,在都市化的聚落中,它大多是在建築物中,而像這樣以帳篷搭設的場地,約莫是他們Diwaniya的傳統形態吧?如今因應性別平等的普世價值,也有所謂接納男性與女性的混合Diwaniya,即Kuwaitis。(資料來源:Gulf News) 



隨著時間緩緩推移,玻璃帷幕後的天空以出乎意料的速度轉為明朗,與熟悉的季風氣候下常見的日出景色不太一樣,杜拜的黎明降臨得非常之快,望著窗外眨眼間便藍得灼亮的碧落,即便是身處在室內的我們,都禁不住覺得燠熱起來──那可是2月天呢──活脫脫讓人體驗到何謂「早穿皮襖午穿紗」。那氣溫上升,人的口也乾了,我們便沿著走道四處尋找開飲機─正如前面所說的,因為身上沒有當地的貨幣,膽小如鼠的我們不敢踏進店家,也沒勇氣問,於是腦筋就動到「免費」的飲水機。但是,在機場巡迴了幾圈,竟然連個跟水有關的機器的影子都沒尋到,心中不住揣測,該不會是因為沙漠地區的水源珍貴,若設置開飲機,難不保會對當地造成極大的環境負擔?(這個推測應該是我想太多吧?因為事後我們過完登機安檢後便看到候機室有多臺飲水機,實際上,我猜,八成是顧慮安全問題,所以排除在機場內設置飲水機的服務以免變成安檢死角吧?當然,這也只是外行人的想法而已,哈哈~XD)總之,當時遍尋不著飲水的狀況,扎扎實實讓我有種口乾到快要起幻覺的危機感,此際,我忽然很能夠理解以前電視上那些在沙漠中迷路的人何以會看見海市蜃樓而發足狂奔,因為那種驅力足以讓我跳脫原先「小聲怕怕」態度,大搖大擺地走進超市,提著兩罐水,然後大大方方地走到櫃台,也不管嘴裡說出來的英語究竟是不是破到對方完全聽不懂的程度,拿出信用卡就吩咐小姐說 “Pay by credit card, please.”

所幸有那兩罐水,解決了我們的困境(姑且算是困境)。姐弟三人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隔著窗、吹著空調,繼續讓目光沉浸在外邊早已揚起游絲的大氣中。這時,腳邊竟走來應該是最令機場人員困擾的可愛住客──那應該是八哥吧?黑黑的小小身軀,明亮機伶的眼睛,牠們穿梭在座位與商家縫隙間,想必過客盤裡的餐點對牠們而言是重要的糧食吧?哪怕只是碎片,都會讓牠們化身為湯匙精,咻咻兩下搶得不見蹤影。


小傢伙,你在找什麼啊?^^





與杜拜的短暫相遇,稍稍地,讓我管窺中東城市的風貌。我以我被西方思維所迷惑的眼,重新溫習這曾經與我的國度、我的文化、我的生活那血脈中的基因交換染色體的西亞一隅,我對彼是如此地陌生,彷彿那是遠在太空之外的另一個世界,但誰能意識到在久遠的過去,在演化的記憶中,我們也有在編織的命運中為彼此烙上痕跡。駐足在那玻璃帷幕前,凝望著新奇而遙遠的室外,我心底悄悄地想著,也許下次該跨出這面窗,好好地到它的街道上認認真真地認識這個國家、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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